韩浩月

我能想到和端午节有关的童年记忆

很多年没有过端午节了,那天和一些朋友聊天说起如何过这个节日,大家一致的说法是去超市买几个粽子,懒一点的干脆连粽子也不吃了。三天的假期,我打算拿出一天来去野外,看看能不能找到艾蒿和菖蒲,能不能找回少年时关于端午的快乐记忆……

 

自从进入城市之后,端午节便在生活中淡去了。是的,城市的单元房有着坚固的防盗门,很难将艾蒿插上去,城市里也没有足够的湿地,用来大片大片地生长菖蒲。我能想到的和端午节有关的童年记忆是:在这一天到来之前,奶奶便会从田野里采来一大抱艾蒿,插在院门的两边———院门是土垒起来的,门顶苫着一层厚厚的麦草。奶奶还会将那些艾蒿分发给各家的小孩子,让拿回家去插在自家门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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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妈手里拿的就是艾蒿。

 

青青的艾蒿闻上去散发着清香,清香里有一些苦味,传说它有驱毒辟邪的作用,所以童年时每次进家门之前都要看它一眼,心里会踏实很多。插在院门两边的艾蒿经历了夏天的雨水、秋日的骄阳和冬天冰雪的洗礼,一点点干枯了,直到第二年端午的到来,奶奶再搬来板凳踩在上面,用青青的艾蒿将那些枯艾蒿替换下来。艾蒿和春联一样,都是农村院门上一年四季都在的标志性物品,它们的新老更迭,是农业文明的最好见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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菖蒲是农村最容易见到的植物。

 

菖蒲是农村最容易见到的植物,它们生长在野外最不受人待见的废水塘里,有着旺盛的生命力。端午的时候,菖蒲也到了它的成年期,无数的野鸟藏身在它的深处,孩子们只敢在水塘的边缘,用镰刀收割掉它们的果实———被我们称作为“蒲棒”的东西。蒲棒大约有火腿肠那样粗细,小孩子们拿着它玩打架的游戏,敲到头上,软绵绵的,一点也不疼。晒干的蒲棒浇上点汽油后,可以举着在夜里穿行,于是,端午节前后的那些个乡村夜晚,四处都有星星点点的灯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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晒干的蒲棒浇上点汽油后,可以举着在夜里穿行。

 

有的地方会用艾草做成荷包,荷包是自己动手在布上绣了花后做成的,里面包裹着的除了艾草之外,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植物,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闻上去香香的。我没得到过这样的礼物,但我从脑海里打捞出来这样一个记忆:我奶奶曾经用从蒲棒摘下来晒干的“羽毛”,给我做成了一个香喷喷的枕头,那个枕头又大又软,枕在上面可以闻到太阳的香气,不,不止是太阳的,还有鲜花、露水、昆虫、风等等自然界的天然之香。枕在这个枕头上,像睡在天地之间的一个由云朵制造的襁褓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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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节的没落,源于缺乏了某种浪漫的氛围和想象。

 

很多年后,我在城市里为端午节写下来一首诗。具体的句子忘记了,大约是写这样一件事情:端午节到了,男人在家里劈柴生火,女人带着孩子去赶集买荷叶和米,天快黄昏了,炊烟袅袅生起,男人不断向院子外面张望,担心女人和孩子迷了路。在意象里,这是多么美的一个场景啊。这些年端午节的没落,可能就是缺乏了这种浪漫的氛围和想象。平民心目中的端午,并不是专为纪念某人、强调某种情感而设立的,它需要有实实在在的行为,才会变得有意义。买来荷叶或者竹子叶,亲手包几只粽子吧,这是写给端午节的诗,是端午节最简单也最容易实现的浪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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