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浩月

还乡文字是否“扭曲”了乡村?

最近几年,每年春节结束后,网络媒体以及社交媒体,总会出现几篇有关回乡过年见闻的文字。今年有代表性的两篇,一篇是上海女逃离江西农村男友家,一篇是东北记者返乡见闻,重点讲述了家乡的“礼崩乐坏”。其中第一篇,被网友挑出诸多漏洞,认为它是一篇博眼球的炒作文。第二篇也引起了不少网友质疑,觉得作者所写状况在一些地方确实存在,但没那么严重,乡村的整体状况仍然说得过去。


这两篇文章我都没有细看,没细看的原因是不想看,不想看的原因是因为腻烦。更早一些年,有多位媒体人撰写了反思乡村的文章,这一系列文章后来被冠以“故乡沦陷”的关键词传播甚广,也的确引起了舆论对乡村生活与文化的关注,当年的那些文章,还是有思想性的,语言也平和、真挚,字里行间可见作者对故乡的爱与痛。真没想到,还乡见闻到现在也被制造成为热点话题,引起那么多的口水。


还乡文字的粗鄙化,使得这类文章难以卒读。上海女逃离江西农村男友家,行文风格接近朋友圈家长里短类热文的特点,赤裸裸的情绪宣泄,毫无逻辑的偏激认识,它最大的作用是再次挑起了“地域歧视”这个老旧话题,也借题发挥进一步污名化农村青年。这类文章之所以能够传播,还是因为它敏感地挑动了本来就存在于人们内心深处的傲慢与偏见,那些攻击性的言语,其实并没有真正伤害到谁,反而是评论者直白地泄露了自己的内心。


东北记者的返乡见闻,也存在一些文风问题,这并不是一篇克制严谨的文字,偏多的“知音体”文风,降低了文中所述事情的客观性。当然,人在情感驱使下写出的文章,很难禁得住挑剔,东北乡村和其它一些地方的乡村,的确也存在“礼崩乐坏”的现象,但这种“礼崩乐坏”,更多是少数人恶劣人性的展现。乡村整体的精神境界与追求的生活方式,都是在向城市靠拢的。老年问题、留守儿童问题,主要是社会制度的设计不公导致的,罪责不应全部归到乡村人头上。乡村的潜规则,权力至上,恶人当道,弱者无力等状况,不是今天才发生的,是一直没有得到良好改善而已。


那么回到本文的命题,还乡文字是不是扭曲了乡村?对此我个人的看法是,起码今年出现的热点还乡文,只是片面化地记录了乡村现状,没有站在对乡村进行全面观察的基础上,写出乡村的全貌。片面的真实是一种新闻失实,真实的片面不是正确的批评方式。乡村的局部,的确像这些文章写的那么坏,但乡村的全部,仍然有着属于它们的时代气息:楼房崛起,道路崭新,家电齐备,互联网化……尽管因为这些气息的存在,乡村也拥有了城市才有的浮躁与焦虑。


村里的人在往镇里迁移,镇里的人在往县里迁移。像北上广挤满了外来年轻人一样,乡村的年轻人也在向县城这个中心聚集。一个个老迈的乡村正在枯萎于大地之上,但城镇化似乎又是一个不可遏止的趋势。政府为了尽快实现城镇化采取了一些过激策略,但就算政府不这么做,乡村人仍然会向城市靠拢。对于自古以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村人来说,城市生活是一个可选择的梦境,有能力到城市生活,或者可以自由切换于城市与乡村之间,这也是他们与一线城市白领们的一致想法。


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返乡文字出现。如果有的话,希望看到对乡村的变化进行多面记录,不要去消费乡村苦难。对乡村困苦一面,有记录的必要,但衍生生舆论的狂欢就没意思透了。别再赶时髦通过扭曲乡村来寻找存在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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